失語的不僅是路琪。

屏幕前的所有人，哪怕是其他領主的追隨者，也全都切到路琪的直播間，一個個驚訝得合不攏嘴。

“這，這什麽情況？”

“那個人……那個自稱守衛者的人，為什麽長了一張諾亞的臉？！”

“是巧合嗎？是巧合吧！”

“是蓋亞看諾亞長得好看，所以擅自用了人家的面部建模？餵餵蓋亞，你征得人家同意了嗎你就這麽做？”

“可是……你看，不光是五官，連神態都完全一樣哎……”

“……友友們，我突然覺得有點恐怖是怎麽回事，嗚嗚……”

還好，“海上樂園”的500位領民，是看不到直播的，他們只能通過“需求看板”上的文字描述，看到路琪在做什麽。

否則，現在應該有一堆小朋友跑過來圍住諾亞，然後試圖戳他的臉了。

“嗯？您怎麽啦？”看著路琪突然變化的臉色，一旁的青年有些擔心的問道。

路琪的心跳得很快。

她的手已經不由自主攥在了一起。

她直覺，這絕不是什麽“蓋亞事先安排好的劇情”，眼前這個叫諾亞的少年，也絕不會是什麽“蓋亞用了諾亞的臉做建模”。

在上一關的時候，諾亞吃下了盲盒巧克力，在巧克力的特效下說出了一直不敢說的話：“這一關，下一關，我都會保護你。”

當時，路琪已經告訴過諾亞，下一關只有領主參加，所有領民都無法參加。

所以路琪一直以為，諾亞這麽說，只是他自己的美好願望罷了。

現在看來，諾亞所說的，恐怕根本不是“願望”。

還有，更早的時候，在熱帶雨林，自己對著反重力石百思不得其解，不知道要如何把這種超自然的石頭切開，提示自己說，可以用電流來試著切片的，不也正是諾亞？

路琪的臉色越來越蒼白。

最終，她望著眼前的青年與少年，嘴唇微微顫抖，擠出來了一句話：“你們究竟是……”

【看來，您有一些困擾了呢。】

路琪的話還未說完，腦子裏先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。

這是……蓋亞系統？

不，不完全是。

蓋亞系統的聲音雖然不是單調的機械音，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，那不是“人”的聲音。

可現在這個聲音，那微妙的陰陽頓挫，是人所特有的“起伏”。

而且，更不一樣的是，這個聲音明顯比之前的更為“蒼老”，仿佛是一位年邁的老者在與她對話。

路琪腦子裏浮起了諾亞說過的另一句話：“總覺得蓋亞聽上去，有一種一群白胡子老頭的感覺……”

路琪的眼睛微瞇了瞇，臉色反倒平靜下來。

她鎮定地反問道：“我的確很困擾。蓋亞，您能為我解釋一下嗎？”

對方笑了起來：【您知道了？呵呵，這也是應該的，您當然能夠推出來的。】

路琪咬了下嘴唇：“蓋亞到底是什麽？我現在在哪裏？‘領主測試’，到底是什麽？”

蓋亞居然嘆息一聲，道：【女士，我恐怕不能回答您，我們‘現在’是什麽。】

【但我能回答您，在您與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——也就是您現在所在的時空裏，我們是什麽。】

【我們——我們是浩瀚宇宙中，已經邁入神級文明的種族。】

【但是，這個‘邁入’，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。】

【在我們‘升級’的最初期，我們只是克服了空間的限制，掌握了生命的鑰匙，然後在宇宙中，緩慢地航行著。】

【在最初期，我們還不能擺脫‘資源’對我們的桎梏。因此我們會選擇不同的星球，派出建造師，在上面拋灑種子，予以‘建造’，然後獲取能源。】

【我們……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，有些像這宇宙中的牧羊人。】

【但是，我們和你們，有著巨大的不同。一旦我們發現，這顆星球上誕生了文明，我們對能量的索取就會停止。而你們嘛……女士，您比我更清楚，人類的歷史上，到底有多少血腥的過去。從你們的近親尼安德特人開始，到後來的印第安人，毛利人……我們都很驚詫，為什麽你們還能被認定為‘智慧文明’。】

路琪的臉有些發燙。

【回到現在這個話題。在航行的初期，有一次，我們意外地發現，我們負責運送物資的駕駛員，由於數據錯誤，降落到了一顆沒有列入開發計劃的星球之上。而更讓我們意外的是，這顆星球，之後一直在按照我們的需求，源源不斷地輸送資源！】

【我們找到了這顆星球的建築師，然後，震驚地發現，這位建造師，根本不是我們的族人。】

【她……來自於一個還沒有誕生的種族。】

【這位建造師，以驚人的實力改造了這顆星球之後，向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。】

【她說，在百萬年以後，她的種族，會死於資源的枯竭。她說，盡管她的種族有著不完美的過去，但是，她相信，她的族人裏，有更多人值得被拯救，值得一個‘不一樣的未來。’】

【因此，她請求我們，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，給她的種族一個機會。】

【我們，同意了。】

路琪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缺氧。

她喃喃道：“所以……所以……我現在……？”

【是的。您就是那位來自異族的建造師。】

【或者說，在另一個時間線上的您自己，被某種更高級的力量引導著，來到了百萬年之前，來到了這裏，為您的種族贏得了一個機會，開啟了‘領主測試’。】

路琪努力理了理思路，道：“等等，所以，這一切都是已經提前寫好的？這是一個循環？——那是否可以理解為，我的測試必定會通過？蓋亞一定會拯救我們？”

【不，年輕的女士，對您的時間來說，這不是一個循環，而只是一條‘線’。】

【對於進化到我們這個程度的文明來說，時間已經不再是線性的。它只是一個維度而已，和長度，質量，沒什麽不同。】

【但對於文明初期的你們來說，你們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。】

【就算在另一條線上，您的種族得到了拯救，您成功開啟了這場測試，但是，這並不代表，您在這條線上，就一定能做得到同樣的事情。】

【如果您在這條線上沒能通過測試，沒能完成對這顆星球的建造，那麽，您不但無法完成遷徙，也無法獲得與蓋亞對話的機會，蓋亞也不會開啟未來的‘領主測試’——在另一條線上，領主測試將不再發生。】

【倘若領主測試從未發生，你們將受困於無休止的資源爭奪，然後是全球的饑荒，衰退。最後，拋棄了文明的你們，也被文明所徹底拋棄。】

路琪眨了眨眼睛，最終只說出了一個字：“謔！”

蓋亞笑了起來：【女士，您和我記憶中的一樣，依然是那麽自信和堅強。】

路琪聳聳肩：“不然呢？”

是啊，不然呢？難道要蹲在原地抱頭大哭，大喊宇宙為何如此不公，為什麽只有自己要承擔這份責任嗎？

路琪臉上已經沒有太多的疑惑了。

她想了想，問道：“其他參加測試的領主，在每條線上，都是被隨機抽取的？這個設置的目的又是什麽？”

【這是因為，女士，你們人類的本性，真的和我們差異太大了。】

【即使是出色如您，也無法獲取所有人類的認同。】

【所以，我們需要做不同的篩選。如果有其他人類能夠通過測試，那認可他們的追隨者，同樣也可以遷徙。只不過他們遷徙的目的地，和您的追隨者所前往的目的地會有所不同。】

路琪點點頭，表示明白了。

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：“諾亞，他……他是你們的族人？”

【是的。】

【我們在早期的時候，雖然不再采用古老的繁殖方式，但我們出於對舊文明的懷念，仍然會創造有形體的‘軀體’。這個軀體，會受傷，也會衰老。】

【並且，這一個個的軀體，都會有各自的喜好，各自的特性。】

【比如諾亞，他就是在這個時空被創造出來的。如果不是他執著的想要再見您一面，他會和我們其他人一樣，要麽緩緩變老，要麽放棄軀體，回歸意識。】

【但他自己選擇了漫長的休眠，又經歷了時間的跳躍，終於回到了和您同樣的時間。】

【您是否還記得，在第二關的時候，蓋亞系統曾經一反常態地終止了一位領主的生命？】

【那件事，是諾亞回傳給蓋亞系統主意識的強烈要求。主意識經過分析後，同意了他的請求。】

【他在這個測試裏，一直以自己的方式，在盡量不動用蓋亞的整體資源，在不違背主意識的情況下，拼盡全力地保護您，保護人類。】

路琪楞了一下，臉終於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。

但她只是“哦”了一聲，什麽也沒有說。

【那麽，女士，接下來就請您回到這個數百萬年以前的時空，以建造師的身份，去開啟這一切吧。】

【當然，我需要提醒您的是，在這個時空，‘我們’還沒有現在這麽成熟，‘我們’也並不知道數百萬年以後的事情。要按照階段來看，‘我們’當時還是神級文明中的嬰兒，在艱難學步而已。】

路琪一臉坦然：“就是說，當年的你們，也不是那麽的靠譜，說不定還犯下個什麽錯，對嗎？”

要不然也不至於會降落到錯誤的位置吧。

【……也可以這麽說。】

【接下來，系統將重新對接您的後臺，引導您完成這一切。】

【再見，女士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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